众所周知,王羲之因李世民的极度推重,从唐初开始便备受历代仰视,学之者如过江之鲫,书圣位置不行撼动。但其实,在唐代之前的书圣是谁呢?是他儿子王献之。没错,王献之在逝世后到唐初之间的200多年里,他才是当之无愧的“书坛一哥”。
王献之自幼向父亲学习书法,那么,王献之又是怎么逾越王羲之的呢?
01/
藏锋
实质含义上的行书诞生于王羲之对笔锋的发现。笔锋如刀锋,用笔如奏刀,发笔之际锋尖腾空切入,锋势所及,纸面上锋利的笔触暴露无隐,王羲之行书标志性的“露锋”是其“骨法用笔”准则的直观闪现,在这里,笔锋意味着硬性的骨势。
王献之对立王羲之,“骨势不及父,而媚趣过之”(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在王献之看来,“预设调和”中的行书的气质理应倾向于柔婉的情采,他致力于康复毛笔之为柔毫的本心,解构了笔锋概念中刀锋的隐喻,每每于发笔之际保藏笔锋,意在推翻王羲之始创不久的关于“露锋”入势的一整套审美规矩。“露锋”仍是“藏锋”,这是一个问题。
《廿九日帖》与《丧乱帖》大王“甚”字,两横迅疾振起,点着了书写快感迸发的导火索;小王“甚”字,两横起势优游不迫,短者即入即藏,长者浑含无迹,正人藏器,以蕴藉见胜。联络别的的“顿”“深”“复”三字,相较于大王的骨势洞达,小王的“没骨法”显着弱化了线质的清楚度,趋向于一种诱人“肉感”的含糊美学。
《廿九日帖》与《何如帖》大王“体”字,锋尖充溢紧张感地 旋起旋落,复沓的斩截抑扬使得点画间的映带转化分外清楚;小王“体”字,上笔与着笔之间的联接因为锋尖的消失而显得适当含糊,滑润的流水般的推动洇没了幻想中的轮廓线。别的的“白”“不”“奉”三字,大王的“外耀矛头”同小王的“内含筋骨”亦是比照激烈。
大王的无上大神力无人能及,其以骨势为要旨的“露锋”只要降格蜕变为“神龙” 《兰亭》侧势取妍的“尖锋”,方可遍及盛行。传虞世南所临的张金界奴本《兰亭》深得小王含糊美学的精华,厚味漫长,质地实远胜线质清楚却微伤佻巧的神龙本。
虞世南之甥陆柬之的《文赋》 中所展现出的《兰亭》传统显然是这种“藏 锋”式的,这以后经由赵孟頫的发扬光大,“藏锋”终究取得了在行书史上关于“露锋”的压倒性优势。
02/
裹锋
“裹锋”是“藏锋”的升级版,既要“藏头”,又要“护尾”,而重中之重尤在于对点画中截跋涉过程中笔锋的裹束。
王献之的《鸭头丸帖》,想其挥运之时,毛笔似乎化成了一柄无刃的钝锥,锋尖绞藏于笔腹的副毫之内,彻底垂直地挺入纸面,徐疾有致地悠然碾磨开来,笔对纸(或绢)造成了适当强度的紧张感和压迫感,二者之间不复是《廿九日帖》式藏锋状况下那种熨帖亲和的联系;
另一方面,大王落笔处纸的“悲催切开”的单方面受难一幕也不会重演,因为在这里,纸(或绢)相同回应给了笔相应强度的紧张感和压迫感,在这样一种笔与纸处于“战争与和平”独特折中状况的情境下,流溢出了压力之下坚持优雅风度的美好弹力滋味。小王的裹锋深深地掩盖了笔锋,却又悖论般反常清楚地提醒了笔锋在笔画正中的运转。
《鸭头丸帖》中,“与”字的弧线和“君”字的直线打破了大王行书中两路线型使转与切折分用的相对威严的壁垒,碾磨细颗粒墨沙潜转暗过的质感内涵地一致了笔势,这使得形状上的是曲之别变得无关底子。
小王的裹锋最大极限地淡化了一笔之内头、尾、中截以及字际行间转、折、 波、挑的形状差异,从繁复的隶楷“八法”向单纯的篆籀“一法”回归,走的是经过复古来简化笔法、解放精力的路子。
比较一下《快雪时晴帖》与《鸭头丸帖》的两个“佳”字,气脉何其相通,可见大王已对“裹锋”有所测验。但或因其与“骨法用笔”原 则枘凿难舍而无法割爱,小王奉此遗珠,于“骨法用笔”之外另辟蹊径,豪迈过父,尽发裹锋之美。
颜真卿《祭侄稿》“裹锋”的篆籀古意更加浓郁,但韵致方面却差劲《鸭头丸帖》许多。米芾的《虹县诗 帖》有力地显示出“裹锋”应用于大字行书 创造方面的巨大潜能。
03/
逆锋
蔡邕《九势》云:“藏锋,点画收支之迹,欲左先右,至回左亦尔。”蔡邕在这里所描绘的是一种发笔瞬间向点画预订打开方向反向运动的“藏锋”方法,逆入的轨道因势留痕,望文生义,实为“逆锋”。
“逆锋”是汉隶中适当常见的笔法,书写一长横,欲左先右,首先处的纵截面从左上方向更左的下方成钝角型打开。
“逆锋”的力学原理略如拳击手重拳出击前一刹那手臂惯性的反向回缩蓄势,米 芾所谓“无垂不缩、无往不收”画龙点睛了其机关地点。
楷法老练之后,顺势压倒了逆势成为干流,行书的状况亦是如此,书写一长横,首先处的纵截面从左上方向向右下方成锐角型打开。
在这样的大势之下,王献之体现出了天才的灵活性和变通性,一方面熟谙顺势,另一方面又能反其道而行之,以古为新,复兴隶书逆势,“叩其两头”,无不满意。
《东山帖》会集展现了小王行书“逆锋”用笔的百变魔法,同是逆入,“新”字首横以宛转胜,有踏雪无痕之妙,“失”字长横以猛厉胜,露金刚怒目之气,“无”“安”二字之长横,一方一圆,前者方便弹出,弓弧之势轻妙,后者沉着推动,绳尺之姿恬然。
后世书家师法小王“逆锋”,虞世 南得其宛转,米芾得其猛厉,褚遂良得其弓弧方便,李 邕得其绳尺沉着,各取一端,已 足成一家之体。
04/
提锋
董其昌《画禅室漫笔》云:“发笔处便要提得笔起......提得笔起,则一转一束处皆有操纵。转束二字,书家妙诀也。”董氏所谓“转”“束”,“转”即笔锋潜转暗过,“束”即笔锋束裹直入,点破了“提锋”用笔的要旨地点。
“提锋”之“转”“束”是在“裹锋”的前提下进一步凸显锋尖神态的“二律背反”——因为被笔腹副毫牢固地束裹并严厉约束着纸的起伏,锋尖呈现出被解构的秃钝状况,可是,在笔腹副毫将悉数力气灌输于捆绑并约束锋尖着纸起伏的一起,它们也就远离了自己的本根而反被锋尖超级牢固地收编,全部笔毫的含义都会聚到了无刃的锋尖之上,怀素的草书《自叙帖》最为直截地传达了“提锋”用笔中的风趣悖论:锋尖存在又不存在。
小王《东山帖》的“须”字,打点轻灵,拨挑飞动,横向笔画的排叠联接空际疏宕,纯用“提锋”所产生出的线质作用细劲而柔韧,乃筋胜之书,比照《何如帖》的“赖”字,相同的“页”部,大王书虽然形状亦细,却是笔笔抑扬, 瘦硬通神,乃骨胜之书。
小王《舍内帖》 ,提锋匀圆,波澜不惊,内蕴秦玉箸篆以及《曹全》一路汉碑的神理。
王献之《舍内帖》
后世行书名迹中,虞世南的《汝南公主墓志》仿小王“提锋”法最为精纯(图4-5),颜真卿的《争座位帖》进一步上追篆籀,筋节跳脱,腾空蹈虚,气候已非小王所能笼罩。
咱们从小王、虞、颜三家法书中各选一“郡”字,管窥“提锋”用笔一脉嫡传之梗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