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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 崔 迪(复旦大学新闻学院讲师)
责编 | 吴 舫
我出生于1987年。12岁那年,我第一次运用互联网,很快成了罗大佑在《未来的主人翁》中唱到的那种 “电脑儿童”。从概念上,我大致也可被归入所谓的 “千禧一代(millennials,出生于80年代晚期到2000年之间的一代人,跨过新千年,他们的生长过程中遭到电脑和互联网的深入影响)。但从情怀上,我这一代人对电视前言的认同感更强。80后是我国最典型的电视一代。
电视随同咱们生长,那些斑驳陆离的形象构筑了多少少年年代的愿望与梦想。从《西游记》到《神雕侠侣》,从《多啦A梦》到《名侦察柯南》,从《流星花园》到《还珠格格》,从小虎队到五月天,从98年的国际杯到姚明闯练 NBA。少年回忆或都淡漠,但了解的音乐一响起,好像咱们瞬间就能回到旧韶光。
咱们曾如此执迷于电视文明,或多或少都做过 “粉丝”,为某些实在或虚拟的人物或故事入神。让咱们细心回想一下,从前的粉丝日子是什么姿态的呢?
我想大约最重要的作业就是搜集唱片,将心爱的专辑倾听,直到全部歌词都熟烂于心。有时分,咱们会用心观看一部影视剧,重复揣摩精彩的桥段。假如刚好有时机,咱们会去听一场音乐会或歌友会。咱们会在一些新闻报道中读到明星的生平缓访谈,会在文娱新闻中了解他们的八卦,在各类电视晚会上看到他们的扮演。追星也会触及有限的周边产品,咱们将喜欢明星的海报贴在卧室,购买某些同款服饰,搜集一些卡通玩具等等。
粉丝追星实践的演化
这类追星实践有什么特色呢?我以为在追星过程中,文本占有十分中心的位置。广义的文本指的人为发明的符号表征系统,咱们消费的小说、电影、电视、音乐、动漫等等都归于盛行文明的文本。也就是说,粉丝会与各类盛行文明文本树立深入的联络,咱们赏识文本,解读文本,用自己的幻想去重构文本。但这全部的中心都是树立在个别对文本的审美上。
从这个视点看,文明研讨中的相关理论也都着重粉丝文明的文赋性。以斯图亚特·霍尔(Stuart Hall)的编码-解码模型为根底,文本中心性一向贯穿粉丝研讨,而传统的粉丝实践的也的确具有文本中心性的特色。
可是,近两年来,大陆的饭圈文明发作了显见的改动。最杰出的一个特色就是粉丝 “数据实践” 的兴起。
坤伦大战让饭圈日常的数据实践走进群众视界。咱们了解到各家粉丝组都设有 “数据组”。数据作业(如打投、抡博、控评、反黑)成了饭圈日常。在交际媒体环境下,粉丝要为支撑的爱豆制造 “流量” 与 “数据”,增强他们在渠道上的闪现度。做数据包括一些游戏或狂欢的元素,但惯例的数据作业是十分单调的,不过粉丝遍及供认数据作业的含义,将数据看作是偶像在文娱生态中安身的重要根底。数据实践被逐渐合理化与惯例化。
跟着数据实践呈现,上一代粉丝文明中的 “文本实践” 也发作了改动。咱们直观上会觉得当下的流量明星短少 “著作”。事实上,当下的粉丝文明仍然出产海量的文本。但这些文本发作了一些改动。
首要,由于年轻一代的审美风格没有成为干流,加上粉丝集体的圈层化趋势显着,许多文本著作难以出圈走向公共视界。这导致群众产生了流量明星 “没著作” 的形象。
其次,当下的饭圈文明中,碎片化的文本成为重要的流转符号。粉丝热衷于经过交际媒体或影音渠道去赏识爱豆的图片(如上班图、接机图)、各种混剪视频,综艺节目的直拍或片段,由粉丝发明的心得文或同人著作等等。对今世粉丝而言,这些由同辈集体生成的文本之重要性一点点不弱于由官方出产的连续性文本。
此外,这届 “粉丝” 在联合性上显着强于过往。透过交际媒体与即时通讯东西,粉丝们得以找到同好,构成粉丝社群。在曩昔,追星行为大多为个别和私家行为。投入的粉丝也会参加安排,但粉丝社群的遍及性远不现在日的饭圈。现在,粉丝们的横向联络加强,各类粉丝文本快速活动,粉丝和粉丝的日常沟通(fan talk)也为追星活动增添了新的 “交际实践”。
粉丝社群的强化,其实也直接造成了前文所说的 “著作” 无法出圈的情况。由于粉丝可以经过交际媒体与偶像构成一个相对安稳但关闭的联盟,制造方在策划内容时仅需考虑满意粉丝的口味,便可以获得可观的商场收益。这种关闭的粉丝经济方式也更使著作开展成粉丝向文本,因此短少群众招引力(mass-appeal)。
数据化的粉丝实践
全体而言,当下的粉丝文明 “数据实践” 增强,而 “文本实践” 的中心性下降。咱们该怎么点评这种改动呢?
首要,从文明研讨的传统看,咱们似有必要忧虑具有全体叙事结构的文本的式微。咱们知道盛行文明是有原罪的,由于它的符号系统包括了政治与商业操控的逻辑。当然,依照达观的想象,盛行文明也有必定自我救赎的才能。这种力气就包含在盛行文明文本/符号所构建的审美空间之中。文明的参与者被审美元素招引进入盛行文明的符号系统,一起保持着对文本多元解读的动能。经过新媒体技能的赋能,粉丝还可以改造文本,发明出全新的含义。
在许多学者看来,盛行文明符号的含义可塑性正是它的 “反骨” ——虽然盛行文明文本的产制由商业公司主导,可是盛行文明文本包括叛变商业与技能本钱的或许性。当盛行文明的文本发作变迁的时分,咱们会忧虑那种从前被寄予希望的叛变才能是否遭到影响。
此外,盛行文明文本的符号系统还构成了观众与商业力气之间的一个缓冲地带。当文本变得非必须之时,盛行文明将直面其背面的商业力气。在今日的饭圈,粉丝以 “花钱”、“购买” 的方法支撑偶像获得了与众不同的正当性,或许正是文本价值下降的一种闪现。
当然,以上的忧虑与批判是十分 “传统”,乃至是有些 “保守” 的。咱们仍然假定了文本天然的中心效果。或许,今日的粉丝文明已然步出了朴实的 “文本实践逻辑”。在交际媒体的中介下,粉丝实践已具有全新的网络化特征。就文本安排方式而言,当下的粉丝文明或许更具有后现代意味的拼贴和交融风格。
日本学者 Hiroma 提出了 “数据库消费(database consumption)” 这一概念。数据库消费是相对于 “叙事消费(narrative consumption)”而言的。这两个概念或可照射两代粉丝实践之差异。
文本中心的粉丝文明更倾向于消费叙事以及其所包含的社会与年代之宏旨。换句话说,这些盛行文明文本背面存在共通的与结构性的含义。当下的粉丝文明则更像是一种 “数据库消费”。文本以信息碎片的方式广泛存在,像数据库相同联络在一起。读者得以进入海量的文本国际,恣意游走、调用或修正这些文本资源,但却很难树立同一的、中心的思想结构。
在继续改动的技能条件下,咱们或许不应再执着于文本中那些连接的、结构化的叙事含义。在个别化(individualization)与价值多元的年代,庞大叙事自身也开端失掉根基。在新的文本方式及相应的粉丝实践方式中,盛行文明的文本也不用跳动 “年代的脉息”。不过,在看似破碎的文本中,或许正在酝酿着具有协同性的发明动能,这将赋予盛行文明方式新的政治和品德含义。
电脑儿童长大后,仍然是身心健全的人类。咱们所忧虑的东西——审美丢失、传统开裂或精力空无——或许并不存在,全部仅仅技能文明形状的天然变迁。
本文依据作者本人在腾讯《全媒派》真爱群讲座的共享实录改写而成。
制版修改 | 皮皮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