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也会问他们这样的一个问题吗？”
说出这句话的姑娘口吻坚定，微微侧头向我和我身边的男士示意。
这是瓶子很久以前参加过一家公司群面的时候，一位女士对面试官提问做出的反问。
面试官问的是：“有没有考虑过入职之后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之间的关系？”
公司是一家不方便提名字的大型企业，经过几轮笔试和面试，我们坐在一个看上去就很高级的会议室进行复试。
面试官很客气的问了几个很常见的问题，之后对在场的唯一一位女性提出了这个看似并不尖锐的问题。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地，被问到的女士直接硬邦邦地顶了回来。
面试官很明显脸上有些挂不住，敷衍地说，“当然”。
然后就是一长串的“我们只是比较关注女性员工的工作状态”，“我们针对女性员工还有很多福利和补贴政策”之类的话。
作为在场的男性之一，瓶子当时并不觉得这样的一个问题的冒犯之处在哪，甚至还觉得她有些反应过度，毕竟那是一份十分体面的工作，和面试官在这样的一个问题上冲突实在犯不着。
后来有一天，我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了这句话和那个场景，想起了她说出那句话的神情。
那是一种，愠怒之中藏着受伤和屈辱，但是又饱含着坚定和自信的不同寻常的光辉。
我想到了一个词——敢怒而不敢言。
2
有人会问，不就是问女性家庭和工作的关系吗？女性多照顾一些家里不是很正常的吗？
事实上，这种问题可以换无数个说法：
你赞同女性婚后再找工作吗？
女性是不是应该承包所有家务？
女性比男性升职加薪快的话是不是借用了其他手段？……
就像那个著名的无理取闹的问题——你妈和你女朋友掉水里了，救谁？
在他们问出这样一些问题的时候，他们在心里就已经给这个事件下了一个定义，比如你救你妈，你就不是真的爱你女朋友，你救你女朋友，你就是不孝子。
带着偏见的提问，怎么回答都是不对的，因为提问者只会选择地听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不会问：你会不会考虑怎么驾驶战斗机，因为他们觉得你不需要做到这些，他们只会问“他们觉得你需要做的东西”。
就像最开始的那个提问，提问者站在一个极度傲慢的立场，认为女性就该用更多的精力去平衡家庭和工作。
男性不该吗？
他们问“妳”如何平衡家庭和工作的时候，就没有考虑到过男性也需要仔细考虑这样的一个问题，他们下意识就认为，男性不需要去考虑，或者有足够的能力去做到这些。
其实这就是性别歧视。
3
大洋彼岸的某个国家，把打击种族歧视作为一种政治层面的正确立场，甚至于到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据说在某些电影大厂，要求有色人种演员达到一定比例，令人啼笑皆非的背后其实是血淋淋的历史教训，是无数黑奴和土著被血腥屠杀。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
而同样被人周知的性别歧视，是如此的广泛存在于人们心中，却被认为“理所当然”。
歧视，理所当然到了你觉得这不是歧视的地步。
有多少家庭，做饭、洗衣服、打扫、带小孩等家庭的事务被视作女性专利，即使她们白天也一直在公司忙碌。
如果她们的丈夫略施援手，她们甚至会表示感谢和欣慰，她们自己都不觉得这是“家务琐碎就该女性承担”的刻板观念。
美国哲学家Judith Butler曾说，所谓性别，就是社会给我们写好的剧本，并希望我们按照剧本来演。
当女孩出生的时候，她的父母会期待并强制她像女孩那样生活，女孩子就应该去玩洋娃娃，喜欢粉色的裙子。
而男孩子就应该和男孩子一起玩机器人，热爱体育运动，并且能够忍受各种压力和不外露内心情绪，长大之后能赚到很多钱，受很多女性喜爱。这些，人们叫做有“男子气概”。
偏离这个剧本的人，女性被称作“女汉子”，男性被称作“娘炮”。
他/她们，敢怒而不敢言。
4
还记得去年年底被曝光的“变性后被辞退”案件吗？
多年来，当事人一直把自己当女孩看。在家人的支持下，她做了性别重置手术，如愿拿到变更的女性身份证。
但是当她回到公司后，很快被约谈，劝其自觉提交辞职报告，她没有同意。
经过一段时间，人事经理才说出，她不适合跟艺人的工作，因为男艺人和女艺人都不合适，而且身体情况也不允许。
春节假期后，年终奖和开门红包，唯独没有她的份。再之后，公司以她2019年1月有多次迟到现象、严重违反公司规章制度为由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并拒绝提供相应赔偿。
而据她所说，只有“迟到7次，公司才会在‘备注’一栏进行通知，对于低于7次的迟到，公司从未给予任何批评或警告。”在1月公司其他员工也存在多次迟到现象，但都没有被辞退，辞退只针对她一个人。
“这些不合理的差别对待都是因为我做了性别重置手术，这是我被辞退的真实、根本原因”。
是否真的因为性别问题，暂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
此后，当事人以“平等就业权纠纷”为由，起诉了原单位，这一起案件是2018年12月最高法发布“平等就业权纠纷”案由以来，我国第一例以“平等就业权纠纷”立案的跨性别就业歧视案。
而在此之前，因为“性别认同”“性别重置”导致的问题绝不会少，敢于发声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她说，希望通过“平等就业权纠纷”这一案由，让更多她这样的人了解自己应有的权利义务，遇到类似情况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也让更多的人，包括企业、机关、法律工作者了解跨性别者的境遇。
社会进步的意义也应该是如此：让无辜的人不用遭受异样的眼光。
5
不管是对于男女性别的刻板形象还是歧视，我们回到一切问题的本身：我们在做一个男人或女人之前，我们首先是一个人，而作为人就应该等到相应的尊重。
我们被教育着什么叫正常，什么是对的。但是，很少被教育我们要学会包容，学会接纳。
吴京被很多人奉为硬汉担当，还用他的言论去diss“娘炮”，但是吴京还有一段话却被选择性地无视了：
“我觉得衡量一个男人的标准，不要从外型去衡量，而是应该从这个男人的气质和他的责任担当来去衡量，他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男人。”
一些人嘲笑别人“娘娘腔”，不过是因为他们无法达到所向往的“真正的硬汉”的境界，只能通过贬低女性气质来体现自己男子气概的“高贵”。
瓶子想起那位说出“你也会问他们这样的一个问题吗？”的女性，她对性别歧视的反抗，并非在于要引起对立，也不是绝对的平等，而是要求给人以选择。
也许她的反问能让一些人明白：女性可以再一次进行选择多照顾家庭，但是不应该是被一种“使命感”驱使，或者被单独嘉奖的理由。只是她们想，只是她们愿意。
对于歧视，没有小题大做，因为歧视的背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类人，每一分毫的让步，都是对他们的伤害。
做自己最喜欢的事，走自己最喜欢的路，并且认真走下去。
努力成为一个勇敢、善良、担当、优秀的人。
这已经值得我们每个人奋斗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