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新冠肺炎疫情,人们“宅”在家里的时刻变多了。怎样“宅”出兴趣?在我国古代,不少人其实“宅”得怡然自得。今天,咱们一块儿来看看美好的赏石为好静而宅的宋人带来好多欢欣安慰,所谓“片石远山意,寸池沧海心”是也,本来“宅”也能成为艺术。
玩 物 适 情
作为我国民间传统文明的代表,宋文明一方面是先秦、汉、唐以来儒家民间传统文明的总结,一方面又是近世我国文明的初步。如果说唐代之前是以兵马全国的“武功”彪炳史册,那么宋代便是以崇文抑武的“文治”安邦治世。
北宋文人相对闲适,又根据崇雅的观念,着重文才、学识、品德,宋代美学在崇尚理性的一起,又寻求闲适,贴近日子,所谓“玩物适情”,寻求艺术的日子化与日子的艺术化。
宋代美学一改唐代美学天分纵逸的开辟张扬与高歌进步,从天然、人生的挖掘,转而进入日常日子与心里情致的领会,转向对一花一叶、一沙一石的重视。在艺术体现上,宋代艺术不再着重辉煌绚烂的气势与热情,而是转向宛转安静、高雅平平的日常情致。
[宋]赵佶《听琴图》
在宋诗中也可见一斑,很多体现日升月落、屑细平平的日常日子,并从寻常物事中阐幽抉微,照见人生。凡唐人认为不能入诗或不宜入诗之资料,宋人皆写入诗中,且往往喜于小事微物逞其才技。如苏黄多咏石、咏墨、咏纸、咏茶、咏饮食之诗,在寻常景物中找寻诗意与情致。宋代书画家米芾的《西园雅图集记》记载了“水石潺湲,风竹相吞”之处文人雅集的情形,而“汹涌于功利之域而不知退者,岂易得此”。
久在贩子樊笼中,愈加思慕山水天然。长于变通的宋人操琴冥想与卧游,以画幅当山水,以盆景当苑囿,鸾翔凤翥且当作天开江山。孔傅云:“圣人常曰,仁者乐山,好石乃乐山之意”。姜夔亦有诗云:“千金买得太湖石,数峰相对寒崔嵬”。此中痴意,正如李弥逊所云:“不知我之在丘壑,丘壑之在我也”,亦如庄周梦蝶,不知蝶之为我,我之为蝶?
赋有想象力的“城市山民”们耽于此道,将大山洪流缩龙成寸,化整为零,或安放于院子之中,或闲置于书案之上,足不出户,亦可相对卧游。王禹偁有诗云:“齐列幽斋畔,休藏古润滨”。曾几诗云:“窗中列远岫”。李弥逊《五石》序云:“置诸座隅,卧兴对之”。奇石如佳友,坐卧相随。宋人更将奇石置于书房几案之上,朝夕游目畅怀。《云林石谱序》云,赏石“小或置于几案”。《洞天清禄集》云:“怪石小而起峰,多有巖岫耸秀峰嶺嶔嵌之状,可登几桉观玩,亦奇物也”。
据《云林石谱》与《洞天清禄集》记载,许多赏石如松化石、衡州石、虢石、清溪石、邢石、英石、襄阳石、细巧的太湖石等皆多置于几案间。如王十朋诗云:“予家雁荡群峰错峙,皆几案间物”。曾丰《余得石山二座》亦云:“二山流落初安在,新喜归吾几案间”。美好的赏石为好静而宅的宋人带来好多欢欣安慰,所谓“片石远山意,寸池沧海心”是也。
石不能言,而文人的风格与情怀就在那静穆的片石细节中显露出来,又被精心留驻在了画面之上。画卷开合处,片石虽小,却如云烟舒卷,尽得天然之神采。一斑窥豹,足以想见宋人在日常日子中寻求艺术风格,一起又在艺术中融汇日子情味的体现。
[宋]马远 《竹涧焚香图》
以 小 观 大
手中玩物与天然山川相结合,所思甚远,这是宋人审美抱负的折射。
奇石很早就纳入了人们的视界。据《尚书·禹贡》记载,泰山山沟中产怪石,并作为进贡禹王的珍品之一。稍后的《山海经》中还记载了百余处矿藏奇石的产地。春秋时期孔子又将正人比德于玉,“言念正人,温其如玉”。后经魏晋之风的启迪,又受唐诗和禅境的深化,奇石既可以“以小观大”卧游山水,又能托情寄闲,广受历代文人喜爱。宋代赏石之风蓬勃发展,得之于文人雅士们的火上加油。其时闻名文人如范成大、叶梦得、陆游、杜绾、赵希鹄等都是藏石赏石名家。而苏轼、米芾则是我国赏石史上最特性昭彰、最富传奇色彩的大艺术家。
苏东坡玩石随性而投入,形诸文字,颇多趣事。在他的《前怪石供》中记叙道,他将黄州江边用饼饵从孩提手中换来的美石置于家中赏玩,“温润如玉,红黄白色,其文如人指上螺,精明心爱”,“大者兼寸,小者如枣、栗、菱、芡”,“虽巧者以意绘画有不能及”。苏轼长于把手中玩物与六合万物及温暖的日常相结合,所思甚远,这也是宋人审美抱负的折射,正如他自己的诗云:“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这样的心胸,又浪漫又宽广。
东坡的藏石还有雪浪石、小有洞天石、沉香石、石芝等。他创始了以水供养纹路彩石的办法,并提出以盘供石,后世文人多仿效之。东坡还就奇石鉴赏宣布了共同的见地,曰:“石文而丑,一丑字则石之千态万状皆从此出。丑而雄,丑而秀也。”关于丑而美的美学理念也被后人再三分析。
米芾更可谓“古今榜首赏石名家”,他也喜爱丑石。在安徽就任无为军知州时,米芾初入官署,见署衙院子中立一块大石,“状奇丑”,而“憨然无邪,有正人之气”。立命奴隶更衣长袍,收拾帽冠,对着奇石下拜。苏东坡也曾对他保藏的一块雪浪石赋诗道:“画师争摹雪浪势,天工不见雷斧痕。”雪浪石惊天动地的形状,虽巧夺天工亦不能办也。在东坡的根底上,米芾更提出“瘦、绉、漏、透”的赏石四办法,至今仍是观赏太湖石的圭臬。
宋代有名的文人,除了苏轼、王诜、米芾之外,痴迷奇石者还有许多人。后来宰相杜衍之孙、声称“云林居士”的杜绾,在文人赏石、玩石的根底之上,总结撰写了品石专著《云林石谱》,后被收入《四库全书》,载石品达116种,对每种奇石都阐明其出产区域、收集办法,还描绘其形状、色泽,评论等第高低,在历代赏石界享有很高名誉。愈加可贵的是石谱中还对鱼类化石和植物化石的成因作了介绍,充溢斗胆的猜想和科学的思想。
宋人在赏玩之中,那种沉着洒脱又体恤万物的心态,直指人心与本真。朱熹所谓:“见道无疑,心不累事,而气候沉着,志尚高远”,正是在雅玩中见自己,见六合,见众生。
[宋]马远《梅石溪凫图》
素 以 为 绚
文人画家道法天然,心之所向,由赏石藏石从而画石,笔意纵横,参乎造化,更在写实的表象之下,寻求笼统之美、书法之趣与人文之思。
文人士大夫的心态,由唐人之外拓转为内省。宋代文人有了更多的精力和财力投入到文房雅玩之中,也成果了赏石文明的榜首个全盛时期。因为宋代文人的完美主义与精美风格,赏石的喜爱在朝野上下敏捷风行。他们既赏识奇、美之佳石,也保藏怪、丑之顽石,无论是太湖石的瘦漏透皱,仍是雨花石的温润莹澈,都照单全收地进入审美视界。所谓“正人涵义于物,而不留心于物”,贵在不固执、不沉浸,在奇石上倾泻自己的抱负品格,发抒心志,一寄幽情。因为山水画的全面发展,在山石的详细画法上亦趋于全面,勾皴点染兼备。奇石形象逐渐从人物画或山水画的布景中脱离出来,成为画面主体或独立构成。其间最具代表性的文人画家兼赏石名家仍是苏轼与米芾。
苏轼将保藏的奇石边图绘边吟咏,如“雪浪石诗”“雪浪斋铭”“双石诗”“壶中九华诗”等。他好像对雪浪石甚为偏心,认为该石有孙知微的水涧奔涌图之貌,便将书房题名为“雪浪斋”。咱们仍有幸看到他在定州所得的黑色雪浪石,乃在乾隆时被从头发现,置于定县众春园内的。而其独立的图画,早已刻入《素园石谱》。乾隆追慕东坡之精致,命内阁学士张若霭绘成《雪浪石图》轴,画面知白守黑,姿势横生。乾隆亦怅然提笔:“雪从天上降,浪从海面生”,可见图绘形神俱佳,充沛反映出宋画写实的特色。
苏轼自己留下的仅有绘画真迹也是关于石头的,即《枯木怪石》图卷。画面上枝干虬屈无端倪,石皴亦清奇盘曲状若蜗牛。全图以苍劲跌宕的墨笔出之,平平中含有狷介沉郁的韵致,正如其胸中盘郁也,不施丹青而脱略形似。
运墨而五色具,也正是宋代美学崇尚的简素之美。《李师师别传》中有一段描绘较为动听:“帝尝于宫中集宫眷等宴坐。韦妃私问曰:‘何物李家儿,陛下悦之如此?’帝曰:‘无他。但令尔等百人改艳妆,服玄素,令此娃杂处其间,迥然自别,其一种幽姿逸韵,要在色容之外耳。’”那一种由内而外的“幽姿逸韵”,相通于文人墨笔“素认为绚”的大美。子曰:“绘过后素。”不施粉黛而回视流美的神采颂简素之雅,顺万物之道。
在崇尚写实的宋代,东坡更提出观士人画好像阅全国马,取其意气罢了,重要的是“满意忘味,始知至道之腴”,特性化的旗号已然得到张扬,其高逸简率的翰墨方式亦直接敞开了元风。文人画家道法天然,心之所向,由赏石藏石从而画石,笔意纵横,参乎造化,更在写实的表象之下,寻求笼统之美、书法之趣与人文之思。
米芾的特性愈加来得极致。他轻视盛行的程式,不屑于谨慎刻板的绘画技法,喜爱不行仿制性的东西,行为亦出人意料。“米癫拜石”的风闻轶事一向被后世所津津有味,听说他自己也画过《拜石图》,真迹早已不传,只留下倪瓒的题诗:“元章爱砚复爱石,探瑰抉奇久为癖。石兄足拜自写图,乃知癫名不虚得。”后世画家感念其痴,制作了很多的《米癫拜石图》。如上海博物收藏吴伟的《人物图》卷中,就有一段精彩的米癫拜石场景。现代我们齐白石也创作过这个体裁。乃至其轶事与形象已融入到园林景点之中,像姑苏怡园的“拜石轩”、留园的“揖峰轩”、颐和园的“石丈亭”等等,都来自拜石的典故。
在宋代的赏石著作中,独自以石峰为主题的绘画当属宋徽宗赵佶的《祥龙石图》最具代表性。其画法秉承五代花鸟画家黄筌“黄家富有”的风仪,用精摹细琢的写实方法,描绘一块势若虬龙的太湖秀石,石顶上蓄一泓池水养植异卉,石上赵佶亲书“祥龙”二字,并题诗云:“彼美弯曲势若龙,挺然为瑞独称霸。”尽管以素朴的水墨为主,出现的则是皇家园林高雅雍容之气质。
《宣和画谱·花鸟叙论》云:“诗人六义,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而律历四时,亦记其荣枯语默之候,所以绘事之妙,多寓兴于此,与诗人相表里焉。”宋人顺六合时利之宜,识阴阳消长之理,是可贵兼具文艺情怀与科学精力的,他们既是写实家又是抱负家,在看似不经意的雅玩之中,为后世建立百代标程的审美标准。外表波澜不惊,心里绚烂光亮。
◎本文原载于《文汇报》(作者胡建君),图源网络,图文版权归原作者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