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薛阿姨在潇湘馆说要替林黛玉和贾宝玉提亲保媒,必定这不是她的诚心话。不过《红楼梦》一向不写无用之笔,薛阿姨提亲这件事在八十回后必定有。宝玉黛玉的确时间短订过亲。
(第五十七回)薛阿姨道:“……我想宝琴虽有了人家,我虽没人可给,莫非一句话也不说。我想着,你宝兄弟老太太那样疼他,他又生的那样,若要外头说去,断不中意。不如竟把你林妹妹定与他,岂不四角俱全?”婆子们因也笑道:“姨太太虽是顽话,却倒也不差呢。到闲了时和老太太一协商,姨太太竟做媒保成这门婚事是千妥万妥的。”薛阿姨道:“我一出这主见,老太太必喜爱的。”
贾宝玉因紫鹃打听说林黛玉要回姑苏而“疯癫”,经此一闹宝黛有情底子瞒不住。对一心想促进金玉良姻的薛阿姨来说,可谓丧命冲击。
前有贾母绊脚石,后有贾宝玉用生命保卫宝黛姻缘,薛阿姨不得不认命。她来潇湘馆当着钗黛二人说姻缘,也是曹雪芹有意交待八十回后故事结局。
一,薛阿姨说月老红线,其实是含酸指宝黛姻缘或许存在的变数。现实上八十回后的确呈现变数,黛死钗嫁。
二,薛阿姨提起贾母想娶宝琴以及给邢岫烟订亲之事,也有暗示薛宝钗抛弃之意。究竟不管宝琴或许黛玉,都证明贾母没看上薛宝钗。
三,薛阿姨继而提出要给宝黛二人提亲,有三个小意图。
将宝玉、黛玉二人有情之事挑明。也是告知贾家,你们家少爷和表小姐有私情,别再笑话薛家想促进金玉良姻。
反击贾母元宵节借着“掰谎记”挖苦薛阿姨母女在贾家寻求金玉良姻的不知礼行径。对贾母说贾家家教好,没有“私情”的反击。
挑明贾母支撑宝黛姻缘,自己却张不开口无人替她安排的苦衷。“我一出这主见,老太太必喜爱的”,薛阿姨一语射中贾母心中苦衷,真是好不满足。却也透露出她要做媒的话,本就不安好意,便是冷言冷语看热闹。
薛阿姨不诚心给宝黛二人做媒,但曹雪芹仍旧是在“草蛇灰线伏延千里”,匿伏八十回后贾宝玉和林黛玉确有婚约的现实。而这次贾政用举动打脸了薛阿姨。
贾政出任学政三年后回来后,对赵姨娘说还想贾宝玉读几年书。到八十回完毕,贾迎春现已出嫁,贾母年岁也大了,贾宝玉堪堪十八岁。这个年岁在贾家不算小,他的姻缘必定提上日程。
一直以来都是贾母和王夫人关于宝黛姻缘和金玉良姻的争论,疏忽了贾政的情绪最要害。贾政不表态,王夫人做不了主,贾母欠好做主,贾元春失宠自顾不暇,也没理由干预弟弟婚事。
贾政其实对贾宝玉姻缘早有表态。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贾政先后对林黛玉的潇湘馆,李纨的稻香村,薛宝钗的蘅芜苑进行点评。
潇湘馆:若能月下在此读书,不枉虚此一生。
稻香村:有点意思,进去歇歇,勾起我归农之意。
蘅芜苑:无味……风趣。
就钗黛二人而言,贾政明显更满足林黛玉。比及怡红院题额时,贾宝玉说:“若依我题红香绿玉,才分身其妙”。“红香绿玉”代指宝黛姻缘。贾宝玉以为“红香绿玉(宝黛姻缘)”分身其妙,贾政是默许的。
还有重要一点,李纨、薛宝钗都是贾政的儿媳妇,林黛玉和她们一同算什么?无疑是曹雪芹暗示林黛玉曾一度也是贾政儿媳妇。并且伏笔还不止此。
甄士隐一家三口最直接暗射宝黛钗三人结局。香菱暗射林黛玉。第四回她与冯渊有三日婚约后被薛蟠抢亲,便是林黛玉与贾宝玉有时间短婚约,却因宝玉出意外“逢冤”(不扫除忠顺王府再上门),为救他赞同远嫁异国的伏笔。
第五十八回,薛阿姨说完给宝黛二人提亲之事,就发生了“杏子阴假凤泣虚凰”故事。其间藕官一段关于续弦的话含义深远。
(第五十八回)“这又有个大道理。比方男人丧了妻,或有必当续弦者,也必要续弦为是。便仅仅不把死的丢过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续,孤守一世,妨了节操,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贾宝玉在林黛玉身后能甘愿娶薛宝钗,便是藕官这段话的效果。条件是林黛玉必定要成贾宝玉的妻子,才能够在心中将薛宝钗当成续弦,不然一会儿冒失钗黛二人,不是贾宝玉作为。
种种头绪都指向八十回后林黛玉和贾宝玉有过一次时间短定亲。不扫除贾母与贾政提议,贾政依从母亲提议,让儿子左右逢源“分身其妙”。
贾宝玉和林黛玉要定亲,必然需求个外人保媒。薛阿姨提亲邢岫烟时,贾母替她安排。这回反过来薛阿姨成了最合适的做媒之人。她哪怕再不乐意也不能回绝。这也是薛阿姨说要替宝玉黛玉提亲前,说起邢岫烟与薛蝌订亲之事的伏笔。
只可惜,贾宝玉和林黛玉注定不能有成果。像香菱与冯渊相同,时间短姻缘后便是生离死别。又与薛阿姨所说“月老红线”故事符合。可见《红楼梦》中的确无闲笔。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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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材料要点引自:
《周汝昌校订批点本石头记》80回本 ;
《红楼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990/2018 ;
《红楼梦》程乙本·启功校订;
《红楼梦》绘全本·清·孙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