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瓶是南边区域汉代至明代墓葬和窑址中常见的一类冥具。依据其外观造型、功用及盛行时代，有谷仓罐、五联罐、堆塑罐、粮罂瓶、牛角坛、堆塑长颈瓶等称号。魂瓶源于汉代的陶制谷仓，由江浙一带盛行的五联罐开展而来，三国两晋时期最为茂盛。青瓷堆塑罐造型涵盖了人物、鸟兽、亭台楼阁等。唐宋时期呈现粮罂瓶、牛角坛等。宋元时期盛行堆塑长颈瓶等。尽管造型发生了很大改变，但其功用和文明内在是一脉相承的。
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保藏的两对人物堆塑魂瓶，造型和装修繁复，成对出土于墓葬中，在本区域考古开掘中十分罕见。
人物堆塑魂瓶
青釉人物堆塑魂瓶，一对两件。胎色均呈暗赤色，青釉，施釉不究竟。其间一件上腹部饰一周凸棱，将堆塑装修分为上下两层 ：肩部堆塑一人首龙身的神怪，龙为三爪，后爪抓扶一小瓷棺，人首双手合十面向瓷棺 ；腹部在瓷棺正下方刻划梯子，通往上层瓷棺，梯子两边刻划菱形网格纹装修。梯子左边贴塑一持三叉戟的人俑，这往后贴塑一持物戴帽立俑，俑后顺次贴塑犬、鹤，梯子右侧贴塑一持杖立俑。另一件与前者器形、釉色附近，堆塑装修不同。肩部正面贴塑方形祭台，祭台上摆放祭品。祭台之外堆塑一圈人俑，姿势各不相同，双手合十或举至两耳旁，或埋首祷告，从发型看有男有女，还有两人残损 ；腹部贴塑一周共六人的吹打人俑，有伐鼓者、打腰鼓者、操琴者、吹箫者、吹笛者等。
青黄釉双龙纹人物堆塑魂瓶，胎色均呈砖赤色，釉色青黄，不均匀，施釉不究竟。其间一件肩部饰一周凸棱，其上装修贝壳状贴塑，将器身堆塑分为上下两层 ：肩部以上盘塑四爪双龙，龙首之间堆塑残损 ；腹部正面贴塑梯子，通往上层堆塑，梯子左边贴塑残损，这往后顺次贴塑鸟、蛇、犬、鸡等形象，梯子右侧贴塑一持杖立俑，腹部近底饰一圈凸弦纹和一圈波涛状附加堆纹。另一件与前者器形、釉色、堆塑布局相似，贴塑内容略有不同。堆塑也分为上下两层 ：肩部盘塑四爪双龙，两龙首之间贴塑一只头朝下的乌龟，正对腹部的梯形贴塑 ；腹部梯子左边贴塑一持杖立俑，这往后顺次贴塑鸡、蛇、鸟、人首鸟身、犬等装修。
现在揭露宣布的这类人物堆塑魂瓶数量很少。《湖南古墓与古窑址》中发布了几例资料 ：1960 年长沙市柳家大山 M1 出土两件元明时期人物瓶，其一贴塑多人送葬场景和神怪，另一件贴塑梯子、狗、人俑、怪兽等，腹内藏铜、铁钱银 ；湘乡和耒阳都曾出土过北宋末至南宋时期的堆塑蟠龙魂瓶 ；湘阴明嘉靖三年（1524）墓出土的香亭式盖、肩部堆塑人物魂瓶，形制简略，装修简化，属这种人物堆塑魂瓶中较晚的类型。湖南省内还有部分窑址出土人物堆塑魂瓶，如衡山窑的绿釉人物谷仓罐、衡南窑里坪窑的人物瓶、常德斗姆湖窑发现的人物谷仓罐，与长沙出土的这两对人物堆塑魂瓶具有相似的装修特色，堆塑内容也有一起点。据此估测，这两对人物堆塑魂瓶是在湖南区域出产的。依据以上墓葬、窑址中人物堆塑魂瓶的时代，结合这两对人物堆塑魂瓶釉色青黄或青色、贴塑内容丰富等特色，能够揣度，其时代大约是元代，不会早于南宋。
宋元时期长沙从属潭州。北宋时期潭州已有“湖岭一都会，西南更上游”之称。南宋往后，国家政治、经济中心南移，潭州经济开展迅速。其时长沙占有湘江这一水运便当条件，交流南北，贯穿东西。沿江北下，至岳阳接洞庭湖入长江，可通湖北、江浙、四川等 ；溯江而上，经衡阳、永州，经过灵渠可达岭南，成为其时湖南最重要的政治、经济、文明中心。在《中国音乐文物大系Ⅱ（广东卷）》中看到，广东四会市博物馆保藏的一件与这两对青釉人物堆塑魂瓶器形、装修都十分挨近的魂瓶，广东省博物馆也藏有装修特色相似的魂瓶。此外湖北枝江、贵州天柱等地也曾出土这类堆塑罐，正是长沙与周边区域经济文明交流交流的考古学依据。
长沙出土的这两对宋元人物堆塑魂瓶，功用和装修特色承继了吴晋时期江浙区域的青瓷堆塑罐，形制和装修内容又具有时代特色和地方特色。吴晋时期青瓷堆塑罐的堆塑主要在罐口以上方位，内容为亭台楼阁、飞鸟异兽、家禽家畜、舞乐杂技、仙佛神像等，是其时南边庄园经济繁荣兴旺、社会日子五光十色的实在写照。这两对人物堆塑魂瓶装修散布在肩部和腹部，内容较为简化，贴塑更写实、更靠近实在的日子，不见亭台楼阁，人物主要有护卫仪仗和宣传送葬两种，动物以家禽家畜居多，亦有少数神怪瑞兽。这种人物堆塑魂瓶所表现的正是宋元时期人们的民间崇奉及丧葬风俗。
多元开展的民间崇奉
宋元时期，湖南区域释教盛行，以南岳衡山为中心，影响到整个湖南及周边区域。宋代名僧惠洪《潭州开福转轮藏灵验记》对其时释教盛行情况做过描绘 ：“长沙，楚之大藩，风俗殷富可也。而山水之富，亦擅名全国。千雉垣叠，万井喧阗。而嚼岳色之芳鲜，饮湘流之甘寒。宝坊精舍，楼观追逐，烟云蔽亏，梵放酬酢，如钱塘之西湖，伊洛之嵩少。”其时长沙梵宇很多，闻名的寺庙有麓山寺、开福寺、道林寺、铁炉寺、密印寺、石霜寺等，其间不少寺庙至今仍香火不断。人物堆塑魂瓶所见祭祀人俑或神怪做双手合十礼，阐明宋元时期在祭祀祷告等活动中运用释教礼仪已成为人们的一种习气。
道教是我国土生土长的宗教，将古代鬼神崇拜开展成自己的神仙崇奉，宣传的“长生不死、得道升天”的观念契合贫穷民众的实际需求。宋代统治者竭力推重道教，尤其是太宗、真宗、徽宗时期，道教进入开展高峰期。元代统治者采纳多教并用、兼容并蓄的方针，对各种宗教加以优待和发起，因此释教、道教等宗教得到进一步的开展。人物堆塑魂瓶上层堆塑双龙或人首龙身的神怪，应是代表了其时人们神往的神仙国际，腹部贴塑梯子更是直观地表达了人们巴望寻觅通往仙境的途径、巴望魂灵升天的激烈希望。龙、龟、人首鸟身、人首龙身等瑞兽神怪形象，与鸟、蛇、鸡、犬、鹤等实际中存在的动物形象一起呈现，正是反映其时人们在思想观念上，由崇尚遥不行及的理想化寻求向满足于安靖充足的实在的日子的转化。
道场与鼓乐盛行的丧葬风俗
传统的儒家思想注重孝道，在丧葬上奉行事死如事生的准则。宋代统治者发起孝道，注重送终。如宋哲宗说 ：“奉先者如忘如存，追往者送终为大。”宋光宗曰 ：“礼莫大于宗庙……孝莫重于执丧。”从中心到民间，厚葬之风盛行，杰出表现在做道场和宣传送葬。做道场是一种超度亡魂的活动，时刻犬牙交错，一般为7天，多者49天，乃至100天。家人纷繁请僧道做醮做佛事，为死者诵经修福，以期灭罪升天。参与做道场的僧道，少则数人、多者不计其数。宋代李觏对其时的丧礼有如下描绘 ：“死者人之终也，不能够不厚也，为之衣衾棺椁，衰麻哭踊，以奉死丧。”宣传送葬是宋元时期湖南区域的另一丧葬风俗。朱熹《楚辞集注》以为，湖南“其俗信鬼而好祀，其祀必使巫觋作乐，歌舞以娱神”。自古以来就有祭祀运用舞乐的传统，到宋元时期丧葬用乐之风极为盛行。青釉人物堆塑魂瓶上层堆塑一圈祭祀祈求人俑，其间几人状似无发，或许正是参与丧礼、诵经祷告的僧道 ；基层贴塑宣传吹打人俑，生动再现了宋元时期湖南民间大举筹办丧礼、延请僧道、宣传送葬的盛况。
北宋时期，民间对丧葬中做道场、宣传送葬风俗过度推重，统治者曾多次诏令制止。《宋史》记载，太祖开宝三年（970年）诏 ：“禁丧葬之家不得用道、释威仪及装束异色人物前引”。太宗和平兴国七年（982年）“禁民丧葬作乐”，九年又诏 ：“访闻丧葬之家，有举乐及令章者……举奠之际歌吹为娱，棺木之前令章为戏，甚感冒教，实紊人伦。往后有犯此者，并以不孝论，预坐人等第科断”。民间长久以来构成的丧葬风俗，已成为咱们正常的日子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尽管北宋政府再三制止却并没有多少实际效果。南宋周去非《岭外代答》记载 ：“南人逝世，邻里集其家，宣传穷昼夜，而制服者反于白巾上缀少红线以表之。尝闻昔人有诗云 ：‘箫鼓不分忧乐事，衣冠难辨吉凶人’是也。”阐明到南宋时，民间丧葬用乐不光未被制止，反而愈演愈烈，且昼夜不断。及至元代，沿用传统的丧葬礼俗，厚葬、做道场、宣传送葬等风俗依然盛行不衰。元代熊梦祥《析津志》曾记载“城市人家不祠祖祢，但有丧孝，请僧诵经，喧鼓钹彻宵”。
总归，长沙出土的人物堆塑魂瓶所包含的释教、道教等崇奉要素，以及丧葬场景等内容，既反映了其时民间的送葬习气和丧葬风俗，又反映了其时的社会文明背景及人们的思想观念、崇奉。宋元时期释教、道教迅猛开展，与传统的儒家思想相交融，构成了具有明显时代特征的民间崇奉，对其时的丧葬活动产生了深入的影响。过度寻求厚葬、大举做道场、宣传送葬等丧葬风俗也激烈地表现出这一时期民间崇奉多元开展、交融的特色。
本文刊载于群众考古2019年9月刊，图文转自群众考古大众号
作者张永珍为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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